着柳方洲回到院子里。
“时候还早,你们也不着急走。”洪珠也重新坐下。
藤桌上的残羹冷炙已经被打扫干净,重新摆上了果盘和点心,桂花糕玲珑精致,看糕点盒子正是杜若最爱吃的西城门那一家。
柳方洲这时自然没什么吃点心的心思,连带着杜若也味如嚼蜡,倒是辜负了洪珠的一片好心。
要说是巧合,也未免太巧……如果王玉青曾经在三春班的集会上与齐善文、柳向松认识,难道对柳方洲的身世毫无猜测?
能被他如此珍视地放在玻璃框里,想来不只是一面之交。
“恩玉坊离这儿也不近。”项正典大吃大嚼着问,“说起来这个,洪珠师父,新作的是什么戏服啊?还要费心思去恩玉坊。”
恩玉坊从前是为皇室戏班制衣做物的去处,所用的布料手艺皆是上等,所费的银两自然也多。
“为的是余家的堂会戏。”洪珠为杜若倒上新沏的茶,“余家老太太贺寿,算时间正好也是余家千金诞子的日子,双喜临门自然要好好操办,余老板又是你们玉青师父的老交情。”
“原来这样。”项正典想了想,“我记得下周是有两场堂会不假。”
“孔师父没再知会你们?”洪珠问,“退了一场,只有余家堂会。”
“还没呢。为什么?”
“另一场是林家少爷新婚堂会。”洪珠笑了一声,“孔颂今不分好歹接了,被我骂了一通,把定金还了回去。”
“……是该退。”杜若艰难地把嘴里的点心咽了下去。
“诶,洪珠师父原来你也知道这回事?”项正典一下子来了劲,把本来瘫在藤椅上的身子坐直了问。
“你们玉青师父和我说了。”洪珠摇头,“这些花花公子实在是麻烦得紧。”
“师父你是没见过那林公子的尊容,活像白蚂蚱成精!”项正典指手画脚地倒苦水,“杜若模样好就被他打上了歪主意,真可恶!”
“那也没办法。”洪珠听着也笑了,“我们唱戏的是惹不起。正典,那林公子可是和你同岁。”
“啊?”项正典没听明白她的弦外之音。
“人家眼看就新婚成家,你还在这里木木呆呆。”洪珠无奈地戳了他一指头,“一个人能吃上一盒子茯苓饼。”
“我可看不起林少爷那种人。”项正典又往嘴里塞了一块饼,“我要是和谁谈婚论嫁,那一定得是认准了才成。才不会沾花惹草、不忠不义。”
“说得这么在理,可是有中意的姑娘了?”洪珠又是笑,“说来给师父听听?”
“哪有哪有,什么什么——”项正典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似的,抱着胳膊往椅子后面藏,“柳方洲你也别笑!”
“说正事呢。”洪珠摇了摇扇子,“正典你要是真看上哪家姑娘,只管和你玉青师父、张端师父提。倘若门当户对,自然是能为你把握的。”
“我可没有,是真没有。”项正典头摇得拨浪鼓一样,“我每天光学戏演戏就有得忙了。”
说话间,他突然和柳方洲对上了目光。
“欸,方洲才是那个有意中人的——”项正典似乎想起来了什么,兴奋地朝柳方洲一指。
一句话还没说完,就被柳方洲一个箭步冲过去捂住了嘴。
“我看你吃多了犯困呢。”柳方洲笑眯眯地捂着他的嘴,“是不是,大师兄?”
项正典自知失言,又被柳方洲勒得紧,一个往后掰一个往前挣,两个人一时间较起劲来。
那天在柳家旧宅,似乎也隐约听见师哥说过,是有了可心的人。杜若看着他们打闹,怀揣着心事出了神。
“可惜小叶子不在,这种事她最热心。”洪珠也不管他们,闲闲地拿了扇子摇。
杜若不敢接话,默默替她斟茶。
“若儿,刚才和你大师兄说过的,你也是这个道理。”洪珠接过茶杯抿了一口,说。
“我现在说这个可太早……”杜若垂下眼帘,不敢去看师父黑夜里明亮有神的眼睛。